余同友:流汗的写作

时间:2025-03-24 17:07:15 来源:中国环境APP 作者:余同友

前几年,当AlphaGo轻松战胜围棋世界冠军时,虽然也一石激起千层浪,引发了很多议论,但似乎更多影响的是围棋界,作家们并没有感到多么绝望。其中一位作家还特别诙谐地说,人工智能下棋肯定能赢我,但它无法做到下一盘让我感到愉悦的棋。

当时,我百分之一百二十认可这位作家的说法。可如今,当ChatGPT、豆包特别是DeepSeek出来后,这个说法似乎站不住脚了。有着强大自我学习能力的新一代人工智能,能让人愉悦是一件迟早的事。

面对DeepSeek(我私下里称它为D先生)的强劲表现,写作者再也难以淡定了——一个古老的行当和一群人被逼到了悬崖边上,并且随着人工智能能力的进一步强大,人类很多的写作将变得失去价值。

一个预言似乎正在成为现实:写作将死。

作为一名半专业作家,我很恐慌:年过半百却发现自己即将要丢了饭碗。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有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见我和D先生比拼写作,我们俩在巍峨的宫殿之上接受国王的面试,他要求我和D先生当场赋诗,结果自然是我惨败,在国王刺耳的嘲笑声中,我惭愧地醒来,惊出了一身冷汗。

那几天我恰好接到了一个写作任务,让我去写一个皖南徽州深山里的网红村庄。我询问了一下D先生,知道那里的老百姓自古就有种梅花的历史,山上300多年的老梅树有几百株,早春时节,梅花纷纷绽放,满山云霞灿灿,经由媒体宣传后,上了热搜,成了“网红打卡地”。D先生给了我很多相关文章,说真的,我觉得我要是再写,大概率也翻不出什么新花样。我犹豫着要不要推掉这个任务,这样想着时,顺便给一位我熟悉的当地人打了个电话,和他聊了几句,突然,他有一句话点亮了我。他说,山里人种梅并不是为了观赏,而是采摘下来,作为窨花茶的原料,于是,出现了一个特殊的工种——采梅人。我激动起来,我说我要去采访采梅人,我要知道他们几点起床,几点上山,他们是用什么工具采梅的,他们一天的收入是多少,他们采下来的梅花又是怎么加工的……这些问题我用D先生搜索了一下,得到的回答只有寥寥几句,大约这不是一个热门的话题。我必须专门去一趟现场。

在山里,我住在采梅人老洪的家里,跟着他一起吃早餐,背竹篓翻山,爬上古梅树,摘梅花,花树满眼,阳光直射,蜜蜂嗡嗡,一切好像很诗意,但不到半个小时,我便臂酸、腰胀、背痛,不停地爬上爬下,劳动强度并不小,汗水便往外流淌,此时,我闻到了梅香,也听到老洪夫妇俩的对话,他们的对话无关风景和风雅,而是商量着怎么将花卖个好价钱。当然,我也看到了他们俩眉宇间的欢欣与忧伤,手掌上的树汁与青筋。那一刻,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我有了强烈的写作冲动,这是我能写的,这是我要写的,而且我也有了强烈的自信,这种写作,是不会被D先生打败的,因为,我会流汗,而D先生不会流汗。

流汗与不会流汗,这是我们之间最重要的区别。

当然,所谓流汗,并不仅仅指劳动中的汗水,更指的是作者在现场,在亲历,D先生们只会在云端抓取已有的信息,而写作者们则可以在大地上自由地行走、体验、经历、沉思,我们打开的触觉、视觉、味觉、听觉,我们听到的风声、水声、心跳声,一定和D先生们从云端抓取的内容有所不同,这不同,就是留给写作者的空间,而这空间又是何其广大啊。

因此,我坚信,文学不会死,写作这碗饭仍然可以吃下去。当然,未来的“写作”应该是这种“流汗的写作”。我甚至认为,将来最有前途的写作体裁,可能就是非虚构类,因为这种写作更多的是需要作者在场,需要作者去流汗才能有新的发现和新的表达。至于那些只要依靠空泛的想象和大量信息集成而完成的没有生命质感的写作,就让给D先生们好了,本来,它们就不应该是写作的主流。

编辑:王琳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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